安徽省金寨是中國革命的重要策源地、人民軍隊的重要發(fā)源地，是中國工農(nóng)紅軍第一縣、全國第二將軍縣，也革命歌曲《八月桂花遍地開》的誕生地、全國唯一兩授上將軍銜——洪學智的故鄉(xiāng)。革命戰(zhàn)爭年代，金寨縣先后有10萬多英雄兒女參軍征戰(zhàn)，絕大多數(shù)血灑疆場、為國捐軀。解放后，被追認為革命的烈士就有11000多人，占安徽省烈士總數(shù)的五分之一、全國烈士總數(shù)的五十分之一。而這11000多人僅僅是有名有姓的烈士，還有9萬多無名烈士。在那烽火紛飛的戰(zhàn)爭年代，金寨縣的很多家庭都是“父子同參軍、兄妹齊上陣”，有的還是“一家三代都去當紅軍”，“全族參軍”、“全民皆兵”的典型也是俯拾即是，有的還是滿門英烈、全家犧牲，真可謂是“家家有紅軍、戶戶有烈士，山山埋忠骨、嶺嶺皆豐碑”。2016年4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視察金寨時，滿懷深情地說：“一寸山河一寸血，一抔熱土一抔魂。回想過去的烽火歲月，金寨人民以大無畏的犧牲精神，為中國革命事業(yè)建立了彪炳史冊的功勛”。

這里，筆者就給大家講一個“父子英雄、兩代英烈”的紅色故事。

一、“杜老虎”------“攻嶺”、“燒寨”闖天下

“杜老虎”，名叫杜昌甫，金寨縣桃?guī)X鄉(xiāng)人。土地革命時期，他是皖西地區(qū)二路游擊師的創(chuàng)始人之一。因為他善于帶兵打戰(zhàn)，敵人畏之如虎，故有“杜老虎”之稱。在大別山根據(jù)地，一提起“杜老虎”的名字，人們都會肅然起敬，至今仍然流傳著他和兒子的英雄事跡。

杜昌甫家境貧窮，從小靠租種田地和做裁縫手藝為生，受盡了地主豪紳的凌辱。1927年冬，革命烈火燃遍了商城南鄉(xiāng)(今金寨西部地區(qū))，杜昌甫在“農(nóng)協(xié)”的帶領下積極參加革命斗爭。因他精明強干、立場堅定、不怕困難、敢于斗爭，經(jīng)中共黨員、斑竹園農(nóng)民協(xié)會組織科長曾澤民介紹入黨。1929年10月，桃?guī)X鄉(xiāng)農(nóng)民在商南黨組織的領導下，在彭氏祠舉行了武裝暴動，成立了六鄉(xiāng)農(nóng)民協(xié)會和六鄉(xiāng)赤衛(wèi)隊。廣大貧苦農(nóng)民紛紛響應，爭相報名參加。幾天內(nèi)，會員便發(fā)展到一千多人、赤衛(wèi)隊二十多人，杜昌甫任赤衛(wèi)隊長。他積極帶領農(nóng)民打土豪、分田地、抗捐稅，建立基層政權。到1929年11月，赤衛(wèi)隊發(fā)展到一個連，改編為六鄉(xiāng)游擊隊，杜昌

甫任隊長。自此，他便開始了帶兵打仗的軍旅生涯。

(一)攻克羊毛嶺

在“左”傾路線的影響下，鄂豫皖蘇區(qū)的第四次反“圍剿”失利。1932年10月，紅四方面軍主力撤出鄂豫皖蘇區(qū)，革命形勢轉(zhuǎn)入低潮，敵人對蘇區(qū)展開了瘋狂地“清剿”。為保存革命力量，杜昌甫帶領六鄉(xiāng)游擊隊隱蔽于深山密林之中，開展游擊斗爭。由于槍支彈藥和糧食都得不到及時補給，游擊隊減員嚴重。但是，杜昌甫沒有被困難嚇倒，他牢記“為黨的事業(yè)奮斗終身”的誓言，決心重新組織隊伍，保衛(wèi)紅色土地和人民群眾生命財產(chǎn)的安全，為死難的烈士和鄉(xiāng)親們報仇雪恨。

1932年末、一天夜里，杜昌甫召集杜立保、鮑長鳥等黨員以及部分老游擊隊員，在山中秘密開會。杜昌甫嚴肅地指出：“當前的形勢很嚴竣，我們共產(chǎn)黨員決不能倒下。要想辦法擴大游擊隊，繼續(xù)戰(zhàn)斗!”大家一致贊同。他們連夜串聯(lián)了十幾個農(nóng)會會員，成立了一支二十多人的游擊隊，決定于次日夜里，攻打羊毛嶺民團，奪取他們的槍支彈藥。該民團有二十人槍，首領是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陳春梓。是日半夜，他們喬裝成給立煌縣(今金寨縣)政府送柴草的人員，把槍刀都藏在柴草垛里。隊伍接近崗哨時，敵人哨兵大聲吆喝道：

“干什么的?”

“我們是給縣政府送柴草的。”

“送柴草的?過來檢查檢查!”

杜昌甫將刀藏在身后，走在前面。來到崗哨前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手起刀落，哨兵倒下了。戰(zhàn)士們迅速動手，除少數(shù)團丁光腚逃跑以外，大部敵人被生擒活捉。敵首陳春梓被戰(zhàn)士們從床底下拖出來。戰(zhàn)斗結束后，戰(zhàn)士們背著繳獲的十幾支鋼槍和幾箱子彈，向黃梅尖轉(zhuǎn)移。陳春梓和他父親、惡霸地主陳少庭被押送到二區(qū)蘇維埃公審，不幾天便處決了。

(二)夜襲張家灣

陳春梓民團被消滅后，杜昌甫震動了周圍大小民團，他們協(xié)商、決定對六鄉(xiāng)游擊隊采取“聯(lián)合圍剿”的報復行動。1933年元月的一天，游擊隊偵察得知：民團隊長熊仲川糾集了雙河的馮國梁、江店的儲勾鼻子、小南京的陳月生、開順的臺鳳庭等五個民團，計有四百余人，正悄悄地聚集在三合的張家灣子，妄想一舉消滅六鄉(xiāng)游擊隊。

此時，杜昌甫率領的游擊隊僅三十多人、二十七支步槍，要打垮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困難巨大。杜昌甫召集游擊隊員開會，進行認真分析后，說：“敵人雖然有四百多人，但都是些烏合之眾，統(tǒng)一指揮很難;又全是些貪生怕死的家伙，怕打硬仗。我們山熟路熟、敢打敢拼，可以利用夜間奔襲，再發(fā)動一部分群眾吶喊助威，我們是可以打勝仗的。萬一打不贏，我們還可以轉(zhuǎn)移?！贝蠹医y(tǒng)一了認識、制定了作戰(zhàn)方案。

深夜，杜隊長帶領六鄉(xiāng)游擊隊和幾十名群眾向張家灣前進。這時，除民團哨兵外，團丁們都在熟睡。戰(zhàn)士們悄悄地向團丁睡覺的地方摸過去，不料卻被哨兵發(fā)現(xiàn)了。

“干什么的?”

“我們是老百姓，給老總送信來了!”

說話間，杜昌甫就給了哨兵一槍。戰(zhàn)士們迅速包圍了村子，向敵人發(fā)起猛烈射擊。四周山上協(xié)同作戰(zhàn)的群眾一起吶喊，“嗒嗒嗒……”洋油桶做的機關槍也響個不停。激烈的槍聲、喊殺聲，此起彼伏、響徹夜空。夢中驚醒的團丁們弄不清來了多少游擊隊，驚恐萬狀、亂成一團，紛紛奪門爬窗向外奔逃。有的被打死在窗臺上，有的被擊斃在臺階下，有的尚在夢鄉(xiāng)就被送回老家了。這一仗，打死打傷團丁八十多人、繳槍五十多支，徹底粉碎了熊仲川“聯(lián)合圍剿”游擊隊的惡毒計劃。

(三)火燒熊家寨

張家灣反“圍剿”勝利后，民團隊長熊仲川夾著尾巴逃回了熊家河老巢——熊家寨。杜昌甫則盯住他不放，帶領游擊隊，準備攻打熊家寨，捉拿熊仲川。

黃昏時候，隊伍從黃眉尖出發(fā)了。戰(zhàn)士們沐浴在夕陽的余輝中，個個滿面紅光、斗志昂揚。杜昌甫腳穿草鞋、打著綁腿，腰間系著一條寬皮帶、手握駁殼槍，精神抖擻地走在前面。他們翻山越嶺，接近熊家寨時，已是子夜時分。不知是誰踩翻了一塊石頭，敵人哨兵聽見響聲，“砰”的一槍，一個戰(zhàn)士應聲倒下。戰(zhàn)士們見此情景，立刻舉槍反擊，夜空里頓時飛竄起無數(shù)條“火蛇”。戰(zhàn)斗大概進行了半個小時，雙方互有死傷;但由于寨門緊閉，寨柵堅固，杜昌甫他們怎么也攻不進去。激烈的槍聲逐漸平息，幾個團丁開始扯著嗓子大叫：“好漢們，進來吧!哪個不進來，哪個是孬種!哈哈哈……”戰(zhàn)士們聽著，肺都氣炸了。這時杜昌甫卻出奇地冷靜，他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面，借助微弱的星光，眺望著寨內(nèi)：熊家寨十分堅固，從外到里共分三層寨柵。第一層是排得密密麻麻的、幾個人都抬不動的松樹樁;第二層、第三層分別是以碗口粗的圓木和毛竹圍成的一丈多高的柵欄。對于只有步槍的游擊隊來說，要攻破它，非常困難。

忽然，杜隊長想起周瑜的“火攻赤壁”，他頓時計上心來---可以來個火燒熊家寨啊!原來熊家寨的東西廂房都是草房，加上這些木竹寨柵，非常利于火攻。杜昌甫想到這，立即從石頭上一躍而下，命令戰(zhàn)士們都把子彈頭去了，塞上蘸著油的棉絮。只聽杜隊長一聲令下，子彈就像流星一樣，直飛熊仲川的東西廂房。頃刻間，熊家寨便成了一片火海。寨內(nèi)的團丁們?nèi)缯烁C的螞蜂，嗷嗷地亂成一團。除熊仲川在少數(shù)團丁的掩護下越寨逃跑外，其余大部分被殲滅。

火燒熊家寨之后，六鄉(xiāng)游擊隊進得到一步壯大：武器彈藥補給充足，隊伍發(fā)展到一百多人，步槍也增加到九十七支，戰(zhàn)斗力大大增強。

(四)江家店“打糧”

敵人的四次“圍剿”，使得皖西農(nóng)村田園荒蕪、糧食奇缺。游擊隊的戰(zhàn)士和群眾只得挖吃野菜充饑，形勢逼迫他們不得不到白區(qū)去找地主豪紳“打糧”。1933年正月下旬的一天夜里，鵝毛大雪飄飄揚揚、遮天蓋地，杜昌甫帶著“籮筐隊”出發(fā)了。路上不時有人摔倒，籮筐跟著滾出很遠;但是，大家誰也不吭聲，爬起來撿起籮筐繼續(xù)前進，沒有一人掉隊。因為是白區(qū)，大家都擔心目標暴露，一百多號人沒有一人說話、吸煙，連咳嗽聲也聽不到，只能聽到隊員們踩雪的聲音。隊伍向江店儲勾鼻子民團進發(fā)。儲勾鼻子是民團頭子，又是大地主。自家開著米坊、酒坊，囤積了很多糧食，高價出售、盤剝農(nóng)民。

隊伍走到下半夜，經(jīng)過簡家沖的一個莊子，只見莊子里有間屋子里仍然是燈火通明、人聲嘈雜。經(jīng)仔細偵察，原來是簡家沖的民團團丁們還在賭錢。杜昌甫覺得可以順帶消滅這幫“害人蟲”，便命令隊伍迅速貼上去包圍起來。行動中被敵人崗哨發(fā)現(xiàn)了，但他沒進屋報告就自個兒先溜了。屋里的二十幾個團丁正在聚精會神地賭寶，連杜隊長他們進屋也沒覺察。杜隊長很“佩服”這些賭徒的專心勁兒，拔出槍一躍跳上屋子里正中間的桌子上，大聲吆喝道：“不準動，我們是游擊隊。你們被包圍了，繳槍投降的不殺!”二十幾個團丁這才如夢方醒，但是，已經(jīng)遲了。除站崗的溜走外，全部當了俘虜。杜昌甫將這些俘虜狠狠地教育了一通，把他們釋放了。隨后，帶著戰(zhàn)士背著繳來的槍支彈藥，快速地奔向江家店。

天剛麻麻亮，到了儲勾鼻子的莊上。儲勾鼻子得到簡沖民團那個事先溜走的崗哨報告，早已人去樓空。杜昌甫叫人一邊警戒、一邊開倉放糧。不一會兒，兩大倉的糧食就被分得精光。戰(zhàn)士們個個滿載而歸。

(五)大游寨突圍

1934年秋，國民黨第十一路軍糾集反動民團馮國梁、熊仲川部，共二千余人，分東、西、北三路合圍杜昌甫二路游擊師的駐地曹家灣。曹家灣是二路游擊師的根據(jù)地，方圓不過二十里，四面環(huán)山。只要把住四周山口，敵人是很難攻進來的。在得知敵人即將來襲的第一時間，杜昌甫迅速率部搶占了駐地附近的大游寨主峰。戰(zhàn)斗中，游擊師居高臨下，幾次擊退數(shù)倍于己的敵人進攻。酷戰(zhàn)至傍晚，杜昌甫見敵我力量懸殊，恐久守不利，主動率部從敵人火力薄弱的東面突圍。當敵人攻占大游寨主峰時，游擊師早已安全撤退到廖家山。敵軍緊趕緊追，把廖家山團團圍住時天已抹黑。他們一貫害怕夜戰(zhàn)，就在山麓周圍燃起篝火，以便明日再戰(zhàn)。杜隊長料到天亮后必有惡戰(zhàn)，且勝算不大，便決定帶領部隊深夜突圍。他們選擇趙家院子為突破口，這樣就可以東渡史河，向蓮花山轉(zhuǎn)移，從而擺脫目前險境。

下半夜，杜師長通知各部準備突圍。趙家院子山口旁的幾個敵哨兵怎么也不會想到游擊師會選擇此地作為突圍點，個個正東倒西歪地坐在篝火旁，抱著搶打瞌睡。游擊師的戰(zhàn)士們悄悄地摸過去，只用匕首就殺死了哨兵。就這樣，游擊師一槍未發(fā)，神不知、鬼不覺地就跳出了包圍圈。等天亮后，敵人發(fā)覺撲了空，再去追襲游擊師，他們早已無影無蹤了!

二、小英雄杜志強----視死如歸留英名

杜志強是杜昌甫的兒子，是鄉(xiāng)兒童團大隊長。在杜昌甫的教育下，十三歲時就很懂事了。他帶領兒童團站崗放哨，密切注視地方地主民團的一舉一動;化裝偵察敵情，為蘇維埃政府悄悄送信。大人們都非常喜歡他。

一次戰(zhàn)斗中，雙河民團馮國梁的弟弟馮國柱被杜昌甫的游擊隊活捉了。馮國梁通過一個叛徒的密報，從杜昌甫的親戚家抓走了杜志強和他的媽媽馮長茹，妄圖以夫妻、父子之情軟化杜昌甫。

杜志強被捕后，敵人對他嚴刑逼供。但他堅強不屈，拒不說出游擊隊活動的地方，敵人無計可施。馮國梁對外放出消息：“只要杜昌甫放了我弟弟、不再干共黨，我就放了他的妻兒?！睘楸硎菊\意，他還假惺惺地先放了馮長茹。

杜昌甫對此毫不動搖，悲憤無比地說：“我要干一輩子共產(chǎn)黨，決不中途而廢。妻兒就是死了，那也是為革命而死，是光榮的!”隨即將十惡不赦的馮國柱處決了。

馮國梁見陰謀破產(chǎn)，便使出一條更為毒辣的奸計。1933年春節(jié)期間，他得知杜昌甫的游擊隊在大游寨活動，便帶著民團和國民黨十一路軍的兩個團，偷偷地包圍上去。他命令團丁押著杜志強在前面走，一邊走、一邊叫團丁們喊話：“杜昌甫，快出來吧，再不出來，你老杜家可就絕種了!”

這一天，天氣異常寒冷，下著大雪。杜志強因遭敵人摧殘、早已遍體鱗傷，這會兒只穿了一件單衣，打著赤腳走在雪地上。游擊隊的戰(zhàn)士們在山上看得一清二楚，個個義憤填膺，一致要求杜隊長下命令“下山救人”。杜志強的小叔杜立光、舅舅馮兵等，更是要求單人去營救。

杜昌甫穩(wěn)住大家，滿眼含淚地說：“同志們，敵人就是想利用我們一時的感情沖動，盲目下山，好一網(wǎng)打盡啊!如果我們現(xiàn)在下去，毫無疑問是正中奸計。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冷靜啊!”

馮國梁見團丁們喊話不中用，就威逼著杜志強喊。杜志強雖然年齡小，但早已識破了馮的陰謀詭計，拒不喊話。馮國梁就用槍托打他、用皮鞭抽他……最后，忍無可忍的小志強跑到一個坳口上，面對群山、高亢激昂地喊道：“爸爸!你們要藏好，千萬別下山，白狗子想騙你們!”馮國梁氣急敗壞地抽出刀、一刀將小志強的一只耳朵割了下來。杜志強捂著傷、痛得在雪地上直打滾，馮國梁跟著又給了他一槍……

小小年紀的杜志強，就這樣匆匆地走完了他的人生。晚上，杜昌甫和戰(zhàn)士們來到杜志強的遺體旁，站在厚厚的雪地上，向他抹淚、默哀、告別。杜昌甫顫抖地撫摸著兒子冰冷的尸體，悲痛欲絕：“丑子(杜志強的乳名)，你是爸爸的好兒子、革命的好后代啊!”

金寨縣黨史縣志檔案局  胡遵遠